数字技术赋能文化共创与共享

江小涓

一、文化是数字技术最适宜最深入的应用领域。

文化是人类文明的智慧结晶，更是人类全面发展与社会进步的重要要素。人们总是强调文化共创和共享的重要性，但是在以前，无论是政府能力、市场能力还是技术能力，都没有能够实现这个愿望。数字技术为文化生产领域的共创和消费领域的共享提供便利和支撑，文化成为数字技术最重要的应用领域之一。

19世纪中期之前，文化呈现出创作与大众无关、消费注重教化大众的特点。英国著名诗人、教育家阿诺德就提出，文化不以粗鄙的人之品味为法则，任其顺遂自己的喜好去装束打扮，而是坚持不懈地培养关于美观、优雅和得体的意识。改变源自技术发展。19世纪中期默根塔勒发明了铸排印刷机，极大提高了印刷业效率，教育快速普及，识字率快速上升，极大改变了社会认识和社会结构。稍后家用音频和视频设备、电视广播服务等都经历了快速发展，文化的影响力再次跃升。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等就敏锐地发现：文化生产一旦与科技结合，就会产生影响社会的巨大力量。

数字技术与文化创作是天然佳配。数字技术提供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摄取、生成、存储和处理各种文化元素的能力，文化产品具有了更为丰富的表现力。以图像艺术为例，从手工绘制到摄像摄影，再到数字图像技术，创意、修改和展现的效率、多样性及便利程度有巨大飞跃。2020年图灵奖授予Patrick M. Hanrahan和Edwin E. Catmull，表彰他们对3D计算机图形学的贡献。两位获奖人都是著名计算机科学家，也是皮克斯动画工作室联合创始人。皮克斯动画工作室从25年前的《玩具总动员》开始，一直延续到今天，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电脑动画电影类型，并为当今3D动画电影铺平了道路。《海底总动员》《超人总动员》《赛车总动员》《机器人总动员》《飞屋环游记》《寻梦环游记》《怪兽大学》《头脑特工队》等耳熟能详的动画电影，均出自皮克斯动画工作室。

二、数字技术为“普通人”共享和创作文化产品提供低门槛支撑。

首先，数字技术为“普通人”共享文化产品提供低门槛支撑。一是突破了阅读能力障碍，消费者无论阅读能力如何，都可以用图像和视频等形态欣赏丰富的文化产品。二是突破了财富能力障碍，消费者以较低费用甚至免费登录一个平台，文化服务就会应有尽有，能够听到世界各地的音乐，看到全球的电影，足不出户地欣赏博物馆中珍贵的藏品。三是突破了时间和空间障碍，手机和平板电脑的便携性和移动性，更加契合现代社会快节奏、时间碎片化、空间移动频繁的特点，利用片段时间欣赏文化产品。四是突破了信息有限的障碍，消费端的智能搜索技术和生产端的智能分发技术，使消费者能够从网络海量的文化产品中随意选择他们各自有兴趣的内容。

其次，数字技术为“普通人”共创文化产品提供低门槛支持。一是突破了大众创作能力障碍，那些文化创作“专业”能力不足的人群，也能将极富创意的灵感转化为文化产品，例如发布自己的视频、照片、脱口秀等。二是突破新创意新作品“面市”的障碍。2018年中国网络文学注册作者总数已达1400万，如此规模的作者群，在线下难以找到呈现其作品的场景。三是突破创新固有模式的障碍，线上的创作者不仅分享其产品与服务，还与粉丝交流分享生活方式、情感、时尚、情怀及梦想等等。

特别是边远地区的民众通过网络获得平等表达、分享理念心愿、展示才艺、参与社会活动的机会。草原牧民发布的草原的四季，东北农民发布的乡村生活的日常，民族地区县里音乐教师发布的歌曲弹唱，都有上百万上千万的粉丝和点赞。2021年，抖音视频娱乐相关内容创作者数量持续上升，月均发布娱乐相关视频作者数超1829万人，发布娱乐内容视频人数增速达43%。

三、网络效应使免费低价的丰富文化供给具备商业可持续性。

这一点特别重要。以前我们也有免费文化服务，要靠政府补贴，演一场要给多少钱，或者补贴出版什么书。从企业来讲，有点文化公益活动并不能经常和持久，因为企业需要收入。为什么现在企业愿意做大量免费或者低价的文化产品呢？主要源自网络效应。企业免费或低价供给文化产品，同时向消费者推送广告，或者吸引消费者成为平台的入口。只有数字时代具备了这样的智能分发技术，才有可能使企业的免费或者低价的文化产品供给成为一种市场化可持续的商业行为。由于智能分发技术，线上广告针对性很强，几年时间就替代传统媒体成为了广告的主战场。我们看这张图，蓝色的是通过互联网做的广告，其他的是报纸、媒体、广播。2012年的时候网络蓝色的部分还是很小的，到2019年之前，其他几个加起来都不足整个互联网广告的一半，网络广告成为所有广告最主要的部分。

现在市场提供的文化服务比政府补贴的服务往往受众更广、价格更低。我们看下面几个图，最左边的图是一场京剧演出，已经得到了北京市惠民低价演出的补贴，即使如此票价从一百到八百，这个价格肯定不能成为日常消费。第二张图是6月12日人艺七十周年的时候，在线上8K演的一次《茶馆》，这个演出线上有五千万人看，全程看完的超过五百万人。对这种演出有争议，我挑了一个评论：“不夸张地说，不能在剧院演出的戏剧审美效果估计连1/10都发挥不出来。”后面跟贴是这样：“在剧院演出的戏剧，观赏者不及直播的万分之一。”这是一种专业和大众的平衡，有不同看法也很正常。还有，周杰伦520-521两场演唱会线上重映近一亿人观看。5月28日快手协办的“快看博物馆之城”系列直播活动观看总量超641.4万人次。这都是线下无法想象和比拟的。

四、数字技术促进普惠而优质的公共文化服务。

中国地域广阔，一些农村特别是偏远地区乡村小学，音体美老师缺乏，教学质量相对较差。教育部国家智慧教育平台提供了各年级特级老师的音乐教育课程，还有政府支持或购买的各类优质文化公共服务，能通过网络让更多消费者获得。

五、继续补短板推动数字文化繁荣和公平。

政府要发挥积极作用，引导促进文化共创共享。

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要尽可能普惠。普遍且有意义的网络连接至关重要。每个人都能享受安全、满意、丰富、富有成效且负担得起的在线体验。网络可及性和平台可及性是数字文化服务公平的基础条件，基站和网络建设既要考虑效率也要考虑公平。

政府提供更多更好的公共文化服务。例如免费多元化文化服务内容，还可以通过购买服务等方式为低收入人群提供更多数字文化共创共享机会。

做好内容管控和引导：影响社会价值观和青少年健康成长的不良信息不当信息问题、“信息茧房”问题、虚假信息问题等等，都需要政府的监管和引导。